他人即地狱

Summary:那欢乐的晚安曲调含有某种幸福希望,却从不为我所知晓。

01/厉风初始

“只要有第三只眼睛,我们就失去了自由。”

那是五年前的福州。

南方城市天气闷燥,刚过夏至,却蒸腾出盛夏才有的炽热暑气,阵阵湿风化作黏腻汗珠挂在皮肤上,分外惹人心烦。

肖战就是这个时候进的组,他被导演的好友介绍过来客串,日后爆红登顶腥风血雨的大明星此刻尚是无人知晓的平凡一角,略拘谨的噙了笑同几位大腕儿打招呼,那天陈道明刚好结束A组的戏份早早收工,顺道来指导后辈工作,便看到换上纯白戏服的颀长身影。

大概是命中注定。

肖战当即认出眼前人是父母辈分的老艺术家,忙不迭的紧张鞠躬,言语温和却期待着:“陈老师,我喜欢您很久了,能给我一个签名吗?”

陈道明被明润似清泉的悦耳嗓音吸引,撩起眼皮看了肖战一眼。

他本不吝啬于签名、指导这样的小恩小惠,平常在后辈演员中也是声名不错的严慈长辈,正准备随口应付一句,却在对上肖战背部狭窄美好的骨骼曲线时顿住了话头。

透过后颈的褶皱领口,他能看到那处单薄紧致的软嫩肌肉,温热而充满弹性,肩胛两侧的蝴蝶骨将外衣撑起饱满脆弱的诱人弧度,颇有几分血脉喷张的色情意味。

于是到嘴边的“可以”变成晦涩不明的婉拒与搭话,他半开玩笑说像肖战这样年轻帅气的男演员该去找组里年纪相仿的女孩合影签名,或者请客吃饭也行,一旁的工作人员善意的笑着打圆场,周围人声嘈杂哄乱,陈道明将自己的身影映去对方小鹿般圆滚可爱的湿润大眼中,在那片清澈却茫然的目光中低声诱哄说:“晚上来我房间,给你签名。”

肖战慌张无措的咬破了舌尖。

这是他们的初见。

可惜的是那晚陈道明没有等到肖战。

他难得对年轻后辈起了这样那样的旖旎心思,甚至叫助理私下打听了一番,费劲巴拉从市区买回杯星巴克,仔细妥善的存在隔热袋中,透明冰块在深褐色饮料中哗啦碰撞,身旁人小心揣摩着问:“您怎么这样上心?”

“有天赋的孩子,”他摩挲着手指说,“识大体,也能抓的住机会。”

他托人去查资料才知道,刚才一面惊鸿的小演员是由最近风头正盛的新制片人介绍入组,而以他对那位制片人的了解,能让她下注投资,肖战必然有什么特殊的过人之处。

工作人员发来的简历也还算详尽,密密麻麻列出肖战自出道以来参加过的节目、拍过的写真,和几次演唱会舞台,随便点开一个,大汗淋漓的少年青涩笨拙的对着落地镜练舞,曼妙的腰线臀线仿佛小钩子一般割剜着陈道明本就薄弱的犹疑防线,一曲结束,他竟开始焦躁的期盼,问助理:“他们几点收工?”

助理翻了翻日程安排说:“肖战今天下午只有一场戏,”看看手表,时针已经跃动至8,他疑惑的咕哝道,“剧组离酒店不远…早该回来了吧?”

他一边拿出手机给场务发微信,一边安抚略显急切的老板,失笑却笃定的说:“您不要着急,他一定会来的。”

也是,能被陈道明这样资历深厚的老演员看入眼,大概是个人都会想尽办法讨好过来,一夜春情也罢,总要交换些成人世界惯有的利己甜头。
可不知怎的,陈道明心底无端涌起了难以捉摸的荒诞念头。

——他觉得肖战今晚不会来了。

这个想法并非突如其来,只是想起那双清澈透亮的平和双眼,险恶蛮横的念头便无影遁形,贪恋皮肉艳色的欲望褪去,徒留摇曳几番的心火。

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只有一面之缘,甚至是见色起意,却在隐晦的求而不得中释出着魔一般的猜疑。

于是上位者屈起食指敲敲木椅扶手,沉思片刻后吩咐助理:“给肖战打电话。”

助理连忙转身拨出那一串数字,可话筒嘟嘟鸣响两声,直接被挂断了。

就在隔壁街区的酒店房间中,肖战平静的说:“我不会去的。”

他面色冷淡,仿佛旁边争执的热火朝天的话题中心不是他,只是顾自坐在房间一角喝咖啡,瑞凤眼氤氲在水汽白雾中,模糊过浓密卷翘的睫毛,扇动出踌躇迟疑的阴影。

经纪人——姑且算是,半是不耐半是威胁的劝他,说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既然运气好碰到了就该上去把握,言语间尖酸羡妒,像一把陈年的钝刀锉磨伤人,他知道肖战向来爱惜羽毛,此刻偏要以肮脏下作的腔调刻薄人。

“果然这张脸还是有些用处。”

肖战紧握瓷杯的手指轻抖,脑海中紧绷的弦已然在利刃上走过数个来回,资源掰扯、人情冷暖,这些令人厌扰的利益纠葛在他面前一晃而过,沉默片刻,抬眼时经纪人正以一个鄙薄的姿态打量着他。

轻蔑。探究。

这些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并非单纯喜爱看人跌落神坛,他们更恶劣些,爱将自洁的灵魂拖入深渊,然后染上万劫不复的红与墨。

肖战是他们精心挑选的珍品,骨相美人冷若冰霜,山根削挺,唇珠圆润,本以为是只精致脆弱的漂亮小雀,却在数次无功折返后不得已承认罢休,这人分明是颗剔透的水晶,晶莹闪烁而万分坚硬,内里的矜贵与柔软无人可触及。

但这似乎并不妨碍稍后的一夜春情,经纪人脸上带着扭曲畅快的笑意,他还记得肖战刚出道时拒绝过一位由他牵线而来的先生,年轻气盛的新人将对方一拳抡进医院,公司为此没少焦头烂额着赔礼道歉,连带着他也损失了些资源与人脉。
现在境遇轮转,他终于可以命令道:“你准备一下,等会儿我们送你去陈先生那里。”

肖战轻轻放下手中的瓷杯。

他还是那幅平和从容的模样,伸手拿起放在小茶桌上的手机,在微信列表中翻找一阵,调出条聊天记录,头都不抬,问:“你认识何敏小姐吗?”

经纪人一愣。

“这部戏是她介绍给我的,”肖战说,“陈老师也是她的故交,这种事情…”他笑笑,带了几分笃定的狡黠,“至少让何小姐知会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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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经纪人不知道何敏到底托了多大的人情和关系,这件事居然雷声大雨点小的盖过去了。

第二天肖战去片场的时候带了份热腾腾的早饭,勾着笑意盈盈的眼尾同陈道明打招呼,他在清晨忙碌拥挤的戏棚里钻到空子,小声而恳切的说:“多谢您抬爱。”

然后像一阵风般转身离去,陈道明试图捉他手腕时只蹭到手背的温热肌肤,细腻柔软,带着芸香雪柑的清爽涩甜,大概是护手霜的味道。

助理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以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下一秒会被老板发难,谁想陈道明只是愣怔片刻,然后收回虚浮半空的手,回味般摩挲过亲昵相触的指尖,低笑着说:“…多有意思的孩子。”

他从未被同一个人拒绝过两次,更未见过有人拿影城包子铺的早饭当赔礼,说出去该沦为旁人笑资的尴尬境遇,竟也从中得了分乐趣;因为他觉出肖战可爱,如漂亮精明的小动物般灵动可爱。
那双生得极美的瑞凤眼勾起他内心贪欲,昨晚的焦躁与煎熬像煮沸的浓汤翻滚出浪,谈不上意乱情迷,却要势在必得,陈道明几乎在意识海中描绘出肖战身体的腻人曲线,譬如那天鹅颈纤长,很适合被男人扣在掌心肆虐折磨,狠狠的压去床铺,听他痛苦的抽噎闷哼,若能啜泣着求饶,胜利的果实才更加甜美。

“阿钲是昨天回的国?”他突然问。

助理连忙查了查备忘录,应声说是,秦先生的航班前天深夜便在北京落了地,现下大概正在家中倒时差补眠。

那正好,陈道明的心中有了人选,他好不容易瞧上只狡猾艳鳢的小狐狸,万万不愿被旁人抢了先,既然腾不出手亲自圈养,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他办事稳妥的学生最为合适。

“让他抽空来福州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