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 say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for me is to understand.”

“There Is No Evil” (2020) | 《惡與他們的距離》

29.7.2021 – #Movies

Directed & written by Mohammad Rasoulof

四個單元的故事,圍繞住那些充當「劊子手」的尋常人。電影節奏緩慢而細膩,有充足的鋪排讓觀眾察覺端倪,以及思考裡面那些衝突背後的答案。

全片聚焦於個人的抉擇、人際關係及生活。沒有說明太多背景時局,因為僅憑主角們要面對的事情就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極權的影響就是落得如此生活化,沒有人可以逃離,每一個道德選擇都會互為影響。當殺生的命令落到最底層,結局似乎是無可改變的,只餘行刑者的良心掙扎。而當一層層的結果加疊起來,就形成了機械式的龐然之惡。行刑者失去了人的身份,成為了殺戮機器的齒輪。在極權的設定裡,你和我,要不是行刑者,就是受刑人。

如今,我們未必要面對像戲中要「拉凳」的局面,但可想而知的是,對惡的俯首只會一步步將我們推往萬劫不復的深淵。

導演親身示範了何謂不妥協之勇。如果一部電影是一種語言,這是一套教我們說不的真實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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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筆記—

第一個故事:There is no evil

主角下班,回家,家中空無一人,只有電視機的聲音。

幫鄰居救貓仔,接老婆收工,去銀行領糧(老婆代拎),接阿囡放學,去阿嫲屋企打掃煮飯。

日常感很重,生活小事反映主角就是個普通人,稱得上是盡職的丈夫/父親/兒子,循規蹈矩。唯一不協調的,是他由始至終的那雙「死魚眼」。

一天完結。凌晨三點,主角醒來,洗澡,穿戴整齊,揸車返工。下著雨,看不見他的表情(沒關係,反正本來就沒表情)。在紅燈前停下,燈光反射在他的臉龐上,眼神依舊空洞,卻若有所思。綠燈,沒有開車。紅燈……

到達上班地點,換走光鮮的衣服,進入一間小房。煲水沏茶,紅燈亮起。主角突然急躁起來,把碟上的生果(?)快速洗了遍。綠燈。

主角按鈕。

嚓!(忘了是怎樣的聲響)

被吊起的人,腳搖晃著、震抖著。停止了掙扎,尿液順著腳流到地上。

這是我最喜歡的單元。平流中藏著暗湧,最後一下翻天覆地。再回想起之前發生的各樣小事……

第二個故事:She said, “You can do it.”

這一段也是妙極。

驚慌失惜的主角,室友的討論,女友的來電。

主角想找到哥哥,靠關係使他調職,免得做行刑人;女友幾次來電,似乎是找不著哥哥,然後叫主角「去做」。(從室友的對話中,初初我覺得女友是叫主角照樣行刑。)

室友和主角之間的討論是最引人深思的,也算是內容最精彩之處。

然後主角似乎下定了決心——原來是逃走。(塞紙給他的室友,應該就是當初逃走後被抓回?)這段逃走的部分就是拍得妙極,最後跑啊跑,見到那守候著的車子:女朋友在等他。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最初的計劃。(至於逃的過程計劃,應該是靠室友提供?)

兩人大聲唱著bella ciao,歡快到最尾。

之前不同人都對主角重複說著:「你逃不掉的。」然而,這單元並沒有交代最終結果。

第三個故事:Birthday

相較起來,個人覺得這部分有點拖長(稍悶),但拿來和第二及第四個故事對比思考就恰好。

第二個故事中,其中一幕是一位室友願意代替主角行刑,但主角要付他五十萬元去治妹妹的病。

→死刑既定,A君不去執行,就會輪到B君,如此類推。在這狹窄的局面裡,A君或許可以避免殺人,但囚犯終究會死,即是如室友所言,A君不過是將罪疚轉嫁他人。

拒絕執行,只能避免個人殺人,而無法制止國家殺人。而在強權下,個人必須承擔他拒絕命令的後果(第四個故事)。所以就有第三個故事的局面出現:

主角和他女友的母親聊天。談到他的兵役,說有關被強逼做事,主角一臉無可奈何稱:沒服完兵役的話,我無法工作,也沒有護照,我什麼都做不了。雖然是我不想做的事,但法律底下,我無處可逃,唯有忍。

外母口裡噴著煙(好像是),一臉不認同,認為他沒有勇氣去拒絕。(好像是,這段不太記得講了什麼)

在這個點上,當刻覺得外母說的話沒什麼說服力。真正決定他人生死的不是這些行刑的士兵,而是背後掌控公權力的人,怎麼妳好像不去指責話事人,而去不屑其底下的人呢?(乘著第二個故事帶下去的感受,亦覺得外母有種隔岸觀火的感覺)

其後主角發現自己不久前「殺掉」的人,原來就是女友和她家庭敬重的「老師」(應該是反抗者/總之是政權眼中釘),當下他失控內疚萬分(也許之前一直說服自己那些人都是該死),不斷把自己淹進水裡。女友得知,腦交戰之下選擇了原諒他的愛人,但兩人經已無法再繼續一起。

感覺這是主角坦白的結果。如果他說謊隱瞞,應該可以像第一個故事中的主角,「安穩渡過一生」吧?

第四個故事:Kiss me

主角(醫生)沒有駕照,住在荒漠養蜂,患了重病,臨死前希望與他的親生女兒見一面,並告訴她真相。

這是第二個故事的續集。當初一逃,便要逃一世,一世隱姓埋名。為免連累女兒,只好將她託付自己的哥哥。

告訴女兒真相之前,主角帶她到森林,交她一支獵槍,叫她殺死那隻偷雞的狐狸。女兒拒絕,說你不能逼我。

後來,知道真相的女兒十分生氣,嚷著為了這樣的理由連家人都不要(之類?尾段不是太用心,忘了)。主角說他哥哥和妳母親都贊成,於是女兒說那有沒有問過我的感受。主角說懷上妳是個意外,就算早就知道妳的存在……

到最後,載女兒回機場的途中,主角又咳到甩肺,女兒下車,望見那隻偷雞的狐狸好端端活著。回到車上,遠鏡,車子停留不動。該是釋懷了吧。

這一段的感受是,即使一個無名小卒奮起反抗他的命運,他的一生就此改變,大世界卻是如常運轉,而他終其一生都要背負逃逸的後果。這是可預想的,一時的堅持自己,換來一世的飄泊,何不忍一忍,如同第三個故事中的主角所想,從此「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此熟悉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