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每個人都有一個大學的sweetheart吧?
她沒有。

在異鄉生活五年,跑了很多城市、朋友交了很多。看了倫敦的大笨鐘、愛丁堡的王子街、蘇格南高地胖胖的羊、甚至到曼徹斯特看曼聯踢球。她過了五年自由的生活,忘了18歲時曾經失去過自己的感受。

五年結束,離開夢幻般的自由國度回到台北。
台北的空氣濕濕黏黏,聞起來有一股血腥的黏膩感;就像五年前的那晚讓人窒息。


2008年七月:次級房貸風暴、雷曼兄弟倒閉。
這是她回到台灣開始就業的時間。她算是運氣不錯,應徵上了外商公司的助理。
第一次初入職場,她看到很多不可思議的現象:男性主管真的會帶客戶上酒店;90%的男同事都有在酒店或是性產業沈船過,剩下10%沒有沈船過的男人都是泡夜店的玩咖。女同事們全都光鮮亮麗,每一季都特別飛一次日韓買衣服。大家看起來都好成功,好有自信,對未來都充滿渴望。她也對未來充滿期待。

但現實是殘酷的:助理的薪水不足以支撐在台北生活,所以週末還另外兼兩份工。疲憊的她,看著身邊同事跟自己的對比,她無限放大對於『經濟穩定』的渴望。很多時候她靠著到處參加唱歌趴,到錢櫃大吃特吃;錢櫃的牛肉麵是那一年她主要營養來源。

W是其中一個光鮮亮麗的同事。他個性活潑,跟女生同事們都很要好卻不是會曖昧的類型;他長得普通卻有一股親切感。他穿著訂製的西裝,袖口還有訂製特別繡上去的名字縮寫。
他有一個從大學就開始交往的女朋友,雖不至於論及婚嫁、但親朋好友都認識,女朋友跟W的家人也處很好。他們之間的互動非常甜蜜,是人人稱羨的模範情侶。女朋友是藝術家,有一種空靈的氣質;雖然當藝術家的收入很不穩定,但背後有個支持她而且收入令人羨慕的男朋友,生活得很悠閒。

她好羨慕。

她好渴望她的生活。她想成為像同事姊姊那樣光鮮亮麗的大人,但對於ㄧ個下個月房租都很困難的人來說這個願望太遙遠。但她可以成為那樣的女生:可愛、討喜,夢幻的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有個可靠的男朋友做經濟支持。

被生活壓的疲乏、失去意志力的她選擇抄近路。她想要他們之間的甜蜜、激情,凝視對方時眼睛充滿愛的笑意。她想要所有女朋友所擁有的幸福快樂。
她用身體當武器,趁著公司的party大家喝的酒酣耳熱、順手推舟的讓對方掉入陷阱。她知道了原來W跟女朋友之間雖然有愛,但已經沒有肉體的激情。他們開始在任何想像到的地方,盡情做愛。她以為肉體的接觸、激情後的相擁,就是愛,就是得到女朋友所擁有一切的方式。

她聽話的不吵不鬧,安靜的當地下情人。她心想:反正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為什麼要去吵鬧讓大家都很難堪?

但感覺是不受控的。她開始嫉妒為什麼他一接到電話就衝出去聊好久的天;她生氣為什麼因為女朋友心情不好,他就要取消原本他們見面的行程。她開始對於自己不是他生命的重點而憤怒。

原來一段不對等的關係讓人很窒息。就像探戈只能有兩個人跳,第三個人必須離開。

她決定要離開;跟他瘋狂做完最後一次愛,她無聲無息地離去。她沒有勇氣當面攤牌,俗套的用手機簡訊為這段關係劃下句點。

W的反應出乎意料。W想把她的句點改成分號,想要繼續寫他們的故事。
他跑去跟女朋友攤牌,天真的把自己劈腿的真相全盤托出。女朋友哭得非常傷心,但似乎也能坦然接受,爽快的結束了這段長達七年的關係。

但一切都變了味。這段匍匐於黑暗中的關係不適合樣光。他們之間一直以來只有激情跟慾望,一旦見光,他們之間的不同就被放大了。
他們事實上並不適合彼此,他們喜歡的東西不一樣、週末的行程完全不同、甚至不懂彼此的幽默。攤在陽光下,W並不是那麼地吸引人。

她甚至忘了為什麼之前會這樣執著,忘記自己迷戀的是什麼。她想要的只是對完美愛情的想像:她喜歡他們之間粉紅色、溫暖的泡泡,她喜歡他們橫跨七年、不管外界怎樣變化,仍然呵護彼此的模樣。她以為只要將他放在身邊,她就可以得到一段備受呵護的關係;但他不知道,兩人之間的化學作用是無法被另一個人取代的。他們之間粉紅色的泡泡,只屬於兩個人專屬的。

失去兩段感情的W像是破了洞的船,不斷往下沉。他開始沈迷肉體的愉悅,飲酒作樂、脫衣女郎、妓女⋯⋯他用肉體的愉悅暫時忘記現實的痛苦。


一年以後,他們成為了普通朋友。開始能理解彼此的笑點,開始接受彼此攤在陽光下的樣子。但他們都成為不同的大人,往不同的路上前進了。

他已經從泥沼中爬出來,開始邁向下一個人生里程;
她還在生活掙扎,也還在幻想浪漫的愛情可以帶自己逃離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