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称

00

我叫邵白,很普通的一个学生。

要成绩没成绩,要特长没特长,丢进人群里就是那种别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那种。

我父亲邵洵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凭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创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他很不凡,也很优秀。

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儿子,这是不合理的。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儿子,这是不合理的。

所以我只是个私生子而已。

我从未见过我母亲。

那个女人生下我之后,拿着邵洵给的钱就走了,她是个妓女,跟他有一夜情,生下我,就是为了拿钱而已。

邵家的血脉不能外流,这是豪门的古板规矩。

多么讽刺的一个理由,那些迂腐的自命不凡的豪门总是这样高高在上,去左右别人的命运,偏生我还奈何不了,只能任凭他们左右。

我想,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可去福利院,那里至少还有温度。不像这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如此也好,最起码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01

我就这样被留了下来,和邵洵住在一起。

那时他的生意还没有起色,只能算平平常常的有钱人,他早出晚归,但还是没忘记我的教育。

我那时读小学,不爱学习。他也没耐心,说得多了,直接上手,用抽的。

什么板子,电线,水管,数据线我都挨过。

有一次,我数学考了个六十多分,老师叫他去学校,出来时,他面上极黑,显然是怒到极致,觉得我给他丢人了,也是,他极要面子,如今这面子确被我弄得岌岌可危,他不气才怪。

回去我就遭了一顿痛打,我那时疼得不行了,学着电视上的人跪下苦苦哀求,却换来一顿更重的痛打。

打完之后,他让身后黑紫肿胀一片的我坐在高脚凳上,一步一步的教我做那几道数学题。

疼是肯定,只是我庆幸,他还肯管我。

02

初二那年,他带回一个男孩,说让我好好待他,不准把学校里的那一套带回来。

我面无表情,几乎是淡漠的应了一声。

我不喜欢那个男的。

虽然他白白净净的,看着很乖巧,还会假惺惺的叫我哥哥,但我喜欢不起来他。

也许是因为我嫉妒他分走了父亲的关照。

跟他在一起时,我注意到父亲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灼灼的,很认真,很专注。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待我只会用淡漠的眼神冷冷的扫一眼,然后暴打一顿,他连揍人时都是那样淡漠矜贵。

仿佛我只是一只入不得他法眼的蝼蚁。

03

他待邵纾极好。

他会给邵纾买一大堆进口的零食,冗杂的资料辅导书,会殷切的看着邵纾好好学习,并且夸他有他当年的风范。

一开始我还会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仿佛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窃取。

但后来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去争也只会落得满身伤口,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懂。

就比如某次,邵纾抢了我的游戏号,上去将我辛辛苦苦攒了许久的装备挥霍一空,那时,他的眸子中带着挑衅的兴味,以为我会有些反应。

我的确有反应,只不过,我只是轻轻地摸了他一下,然后温柔的说,“下次不要。”

我真是太温柔了,连我都被自己感动了。

其实那个游戏账号是我花五块钱买来的,我天天捧着手机在邵纾面前打,刻意营造出一种我很重视那个游戏的感觉。

没想到,他就信了。

果然是小孩子,不禁骗。

但邵纾就是邵纾,他总是有办法让邵洵对他心疼。

很多年后,我想,邵洵不是不明白邵纾的那些小把戏,只是他愿意包容,愿意宠着他。

而我终究还是不配的。

邵洵那日极其生气,他把我吊了起来,用一根棍子抽我。脸上,胸腔,腹部,背部,臀部,大腿,都没能幸免。

那是我挨过最重的一次打,住了半年的院,差点被留级了,也落下了个咳血的毛病。

我跪在那老师面前苦苦哀求了半小时,哭的他心烦了,才决定给我一个机会。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几乎每天都在学习,六点起床,一刻不停的学到十点,出去跑一圈,回来又接着学。

期间还要面对邵纾的挑衅,我真的很累。我迷上了用刀子割自己,又能醒神,又能解压,学习生活两不误。

我还是做到了,初三下册,我没有错过。

我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此后我就颇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两个人父慈子孝,自己在一旁看戏。

此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与邵纾也算得相安无事。

04

只是邵纾却不愿意有这分平静,我知道,他恨我。

他妈是为了救我而死,其实我已经不想活了,只是那女人舍了死将我拉回来。

我与他就像那平静的湖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波涛汹涌。

那时我忙着学雕刻,随身都会背着两把刻刀,一把方的,一把圆的。

都很锋利,我的手上全是口子,冒出汩汩的血,却不能包扎,因为那样没办法握刀。

那是个高一的夏天,很热,蝉鸣聒噪,骄阳似火,仲夏七月。我下楼来取冰水,我房里没有空调。

邵纾倚在楼边,眸色是不正常的红,我没有多想,径直向前走去。

他拦住了我,声音竟然略带几分悲凉,“邵白,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我没有理他,他这个样子不太正常,像是被逼到绝境的疯子。

我径直下楼,他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我冷冷的看着,回房间了。

邵纾摔出了脑震荡,外带下身不遂。

他娘的真不错。

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只是这火却烧到了我身上。

我跟着邵洵去看他,单间的病房,美丽,可爱的护士小姐,以及排得海海漫漫的鲜花果篮。

邵纾惨白着脸半卧在那儿,全然不见那日的疯狂,他绞着泛白的嘴唇,柔弱地为我洗清罪名,“爸爸,哥哥不是故意推我下楼的。”

我就是再蠢也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没有出声,我想看看,邵洵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他果真没令我失望。

我当时松松垮垮且吊儿郎当的站着,像个小混混,我想,是吧。

是个正常人都会偏向躺在病床上,乖乖的,软软糯糯的叫着哥哥爸爸的邵纾吧!

但我心中尚含着一丝希望,很快,那束光就破灭了。

一个狠厉的耳光扇了过来,我被扇的头一偏,差点坐在地上,双手着地。

手上的伤还没好,又裂开了,真是对不住那些纸。

我自嘲的笑了笑,对自己的自作多情买单。

我被邵洵在屁股上踹了几脚,很疼,估计青了吧。他像抓小鸡崽子似的把我拉了出去,我想逃,却无处可逃。

我被他反锁在了隔壁的病房,他出去了,又回来了,带回一根很粗的电线,还有一捆绳子。

我知道,这顿打要见血了。

我麻木的扒下了裤子,反正一会儿都要脱的,还不如自己先脱,有点儿气节。

“趴着——”邵洵指了指病床,他掏出绳子绕了几圈就把我捆了起来,那绳子是尼龙的,勒的怪疼的。

我其实很怕疼。

估计这一周我都要趴在这张床上了吧。

我脸压着床很不舒服,身后的皮肉又凉嗖嗖的,我感到有些怕。

“啪咻——”

挟了风的电线狠厉的,似毒蛇般咬上的我的囤峰,我的生理盐水不受控制地下来了。

我承认,太疼了。

邵洵打我一向不留手,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但都没有这次的疼,他一定是气疯了。

“啪咻——啪咻——”

我忍不住惊呼,实在是太疼了。

只三下,我感到身后冒出了温热的,湿乎乎的液体,有些痒痒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腥气,有点恶心。

邵洵打人时一向不喜欢说教,他喜欢把人打到服,我明白。但他也不喜欢打人时吵吵闹闹,我只得咬紧牙关默默忍受。

我最近时时感到头疼,恶心,眩晕,不过只有一阵,我也没放在心上。

今日也许是邵洵的虐打太过狠厉,我的喉头竟然涌上一股腥甜,恶心,头晕一下子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一口老血喷在了邵洵的白衬衣上,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黑,然后我就没了意识。

在晕倒前我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他不会让我赔他的白衬衣吧!

05

刺目的天花板,难闻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一个劲儿的往鼻腔里钻,周围一片雪白。

原来我在医院。

刚想起身却动弹不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身上被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管子。

“病人醒了——”美丽迷人的护士小姐惊呼道,她跑了出去。

“我睡了多久?”我问,自然是无人应的。

邵洵进来了,他还是那么矜贵淡漠,仿佛将我打进医院的不是他。

他看着我,我却没看他,看着窗台上的一盆盆栽,绿油油的,真好!

还是他先开了口,“伤好之后,你搬出去住吧,你和纾纾待在一起,我不放心——”

“好——”

一个好字,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说出来了。

我想,我放下了。

尽管他曾经是我父亲,尽管是以这种惨烈而又可笑的方式。

那一刻,忽然刮来一阵风,有些毛茸茸的,是柳絮,原来已经是春天了。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全文完

彩蛋是渣爹视角,挺长的,我以往都是水彩蛋的,这次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