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种儿子

“局长,这是本次在夜色酒吧发现无业吸毒人员,已送去戒毒所。其中,予白也在。”提到江予白时小警察的语气明显顿了顿,将一份名单递给坐在皮质沙发上的江凌。

“知道了。”被称作局长的男人神色不变,单手接过。

小警察今年刚从警校毕业,但对于局长独生子江予白的传闻还是略有耳闻的。

二十六岁心理学博士毕业,随后进入一线进行卧底工作,前段时间破获一起大案,du…枭落网,江予白荣获个人二等功。

小警察其实有些窘迫,眼神在一盆吊兰上飘忽不定,翠绿的吊兰有些轻微颤动,倒是缓解了他的尴尬。

“他的事,都不必同我汇报,我没有这种儿子。”江凌语气淡淡,头都没抬,仿佛江予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他又说,“这次,辛苦你们了,先回去吧,顺便把上次的报告整理一下拿上来。”

小警察点头应下。

走出办公室,他才长吁一口气。

这大领导就是觉悟高,连自己有吸毒经历的亲儿子都不管,心狠啊,也难怪人家能当官了。

同时,他也在心底隐隐替江予白感到悲凉,摊上这么个亲爹,就算是局长也白搭。

见小警察走远,江凌才抬头,手中的圆珠笔,不知何时,已经断裂成了两节。

江凌从抽屉中取出一支新笔,拔开笔帽,继续伏案投入工作。

……

三天后,戒毒所。

一个年轻人扶着过道的墙走出来。

 秋老虎的余热还未散去,看门的保安光着膀子,手里端着个搪瓷缸装着凉茶,电风扇徐徐转着,就连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

“呦,小伙子,几进宫了!”保安笑着打趣,做他们这行的,基本上都比较闲,闲的没事干就喜欢找人拉话。

“这大夏天穿什么毛衣嘛,来,渴茶!”保安递过搪瓷缸,满满一杯茶水差点溅江予白一身。

“多谢,不过身体不行,茶喝不了。”江予白向保安摆手致谢,将搪瓷缸还给保安。

末了,他说了句“谢谢”。

他很感激还愿意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尽管十分小声,保安却以为自己幻听了,嘴巴张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小伙子,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江予白算常客,保安自然认得他,保安看他精神状态和气色都还正常,却一言不发,便默认是个哑巴。

空旷的过道穿来保安中气十足的呼喊,江予白唇角微勾,露出两颗贝齿。

黑色大众安静停在路边,江予白杵在旁边却迟迟不肯上车。

“上车。”语气一贯地冷峻且没有感情,是江凌的风格。

很普通的黑色大众,车身狭小,内饰普通。迫于江凌的压迫,江予白只能钻进车里,扣上安全带,父子间一言不发。

江凌目视前方认真开车,江予白眸子盯着窗外连绵起伏的绿树,想他的心事。

约莫半小时的车程,被江凌压速行驶变到二十分钟。

两居室的复式小公寓,装潢黑白只有灰三色,整体风格冷硬。

江凌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取出双深蓝色的鞋套,递给江予白。

不用江凌示意,江予白就低头换上。

这是江凌家,不是他江予白的。他早就被赶出去了,只有犯错的时候才配来江凌这里领罚。

多讽刺啊。

“去跪着。”江凌指指卫生间里的搓衣板。

厚实的木制搓衣板,两三厘米厚,密密麻麻的凹痕就像玉米,以皮肉之身挤压于此,滋味必然酸爽。

没有回答。

江予白左手扶墙,右手摁住腰侧,膝盖缓慢艰难地弯曲,最后还是砰地一声,两只薄薄的膝盖狠狠地砸在坚实的洗衣板上。

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他嘴中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江予白膝盖上有陈年旧伤,不宜久跪,江凌也知,只是不在意罢了。

他知道,江凌不会放过他。

流连酒吧,吸毒,彻夜不归。哪一项放在江凌那里都是能被揭掉一层皮的。

今天,肯定不能竖着从这个门走出去了。

江大局长虽然早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但该挨的打却一顿没少他。如此,他真该谢谢江大局长的刚正不阿。

在戒毒所三天都没吃饭,江予白饿得前胸贴后背,饿意侵蚀他的大脑,脑仁一阵阵发昏,意识逐渐模糊。

听着嘀嗒水声,就着模糊意识,他忽地想起了一句话,“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这句话于他,再合适不过。

江凌说他自甘堕落,那就是吧。

咚——

重物落地。

借着晦暗的灯光可以看到,是江予白昏倒在地,十指无力垂下,面上难得的安详,像是睡过去了。

……

江凌从抽屉里取出了rattan,rattan约摸着两厘米宽,三四十厘米长,拿在手中,轻得几乎没重量。

路过餐桌时,江凌脚步顿了顿,正中墙上挂了张女人的照片,女人乌发披散,笑得温柔。

虽不是惊艳的美,但看着叫人感觉很舒服,属于温婉的类型。

美中不足,照片是灰白的,失了几分生气。

“希儿,想你了。”

画中人依旧沉寂。

……

江予白跪的笔直,大腿与小腿分夹角呈九十度,两只手臂紧贴大腿,恭顺垂至地面。

手背上一片青灰,睫羽无神耷拉,手臂上青筋根根突起,满布细密的针眼,静脉注射海洛因能带给瘾君子极大的快感。

江予白就是被连续注射了四五次才彻底染上毒瘾的。

两年前,他是缉毒分队卧底,两年后,他是吸毒被抓的“无业游民”。

个中滋味,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江凌从储物柜掏出一捆麻绳,灵活地穿过江予白的手腕,后背,地围了好几圈。江予白被吊起,脚底离地面三四十厘米。

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禁脔。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囚禁他的小黑屋,男人狞笑着拿着针管一步步向他靠近……

是江凌身上浓烈的酒精味救了他。

犯错之后要挨打,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个了吧。

意识逐渐回笼,江予白想。

麻绳粗粝,能轻易磨破手腕,有浅淡的血丝渗出。江予白似乎失去了常人的痛觉,双目依旧无神地盯着远处,很久没打理的刘海略有些长,乖巧贴在额头。

“什么时候打出血,什么时候停手。”江凌拿着rattan,面沉似水。

他又说,“江予白,你是什么垃圾我还不知道吗?”江凌眸子里的厌恶也足够让江予白寒心。

这是他父亲啊,心口仿佛又被狠狠扎了一刀,痛得撕心裂肺。

是啊,说得对,他就是垃圾桶里的垃圾,见不得阳光的阴沟老鼠。

于江凌而言,染上毒瘾这件事,左右也不过江予白一厢情愿,江凌认为他自甘堕落,却从未问过他那天发生了什么。

营救的那天,江予白满身血污,被缚于十字架之上,双眸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归西,看见蓝白制服身影时才发出两道微弱的光芒。

……

与寻常工具不同,藤条带来的痛感尖锐致密,每一下带来的都是割裂的痛。

江凌打得很重,rattan落到他手里像是一只久饿的巨兽,每次落下都像要从江予白身上撕扯下一块肉。

“呃…”

江予白深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低吼,脊背疼得火辣,红痕几乎顷刻爬上身体各处,重叠处泛起紫砂。

啪咻——

“呜…”江予白出声轻咽,极重的一下,烙下的印迹一下贯穿了先前打出的所有红痕,皮屑飞扬,慢慢凝出紫色的条状。

江凌给他的疼,向来慷慨。

生理盐水夺眶而出,藤条密集得铺天盖地,手脚都被束缚着,想挣扎却根本动不了。

有时江予白会想,他就是江大局长清白之身上最大的污点吧,要不然为何舍得这般苛责于他。

他从不怀疑江凌舍不得打死他。

啪咻

啪咻

连续几下皆是极重,藤条先是裂开一道小缝,最后终于不堪重负地断了。此刻江凌的背部布满蜘蛛网般的血痕,充满凌虐的美感。

这已经不能算是父亲对儿子的责罚,施予罪人的审判,屈打成招也不过如此。

臀部此刻才初染桃红。

背上神经多,打坏了其实容易出问题,江凌知道,但这并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他就是要让江予白疼。

江予白一直咬着自己嘴唇,因此头脑还算清晰,他能看见江凌扔下藤条,换了红木戒尺,顺带还给戒尺消了个毒。

换工具了。

灯光昏暗,汗水早就打湿了衣衫,江予白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双眼紧闭,睫毛轻颤,似乎这样就能躲避江凌的虐打。

消过毒的戒尺抵在刚被加热过的臀肉上,冰凉凉的,感觉并不坏。

连续两下都落在同一处,与藤条落在脊背那种尖锐的疼痛不同的,戒尺带来的是脆生生火辣的痛觉。

臀面很快就被全部照顾了一遍,红肿发烫,

江予白身量清瘦,臀上算是唯一有点肉的部位,但同时不幸地为他赢得更多苦锤。

疼痛像是汹涌的潮水,一点点将江予白紧紧包裹,水在此刻已经淹没到胸腔,他想,他在铺天盖地的疼痛下无处遁形。

惩罚还在延续,江凌手持戒尺,几乎是机械地狠落在江予白身后,皮肉上积满硬块,击打响声早就不似先前清脆。

疼痛依然继续。

持续击打带来的疼痛不会削减半分,反而有种层层叠加以至于痛得绵长厚重。

他被疼痛和骂名包裹,终究不堪重负昏厥。

……

三天后。

医院。

熟悉的消毒水气息以及一脸惊喜的护士,江予白撑着扶手摇摇欲坠地爬起。

顾不上身后护士的追赶阻拦,他拖着未康复的病体,跌跌撞撞就闯出了那间纯白病房。

————

后记

从医院康复后,江予白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闭口不提,但凭借多年当警察的经验,江凌还是隐约猜出点什么。

他知晓江予白身上背负的重担,却疲于抽出一丝柔情对待。

—全文完—

这文是去年地生中考前胡乱脑的,还写了手稿,结果找不到了。现在终于写完了,虽然个人觉得有些许烂尾,不过没关系,大家就当一次拍章就好。

江予白其实瞒着爹在进行一项高层布置的秘密任务,上次行动最后差点失败,就是因为情报泄露,怀疑警察内部有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