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下
酒店套房。
晨光漫过半透的窗帘，晃得陈伟霆蹙眉。
他不假思索向身边温热处蹭，皱皱鼻子想发脾气，鼻尖却只触到微凉的真丝。
他缓缓睁眼——枕边空着。空气里却还残留一点海盐的后调，带着昨夜肌肤间发烫的触感。
这才反应过来，程町说了，刘昊然今天在上海有个峰会。
昨夜被他睡得不知到哪里去的的眼罩被摆回盒子，盒子边压着一张卡片。
「砂锅里温了罗宋汤，没加你不喜欢的东西。冰箱里有柚子奶冻，晾一晾吃，不准当正餐。晚上你睡觉之前回来。」
结尾画了只睡得鼻子冒泡的大兔子，陈伟霆轻哼一声，把卡片放回桌上。
*
厨房里，砂锅咕嘟冒着气泡。
陈伟霆掀开锅盖，番茄的酸香裹着牛肉的气息扑鼻而来。
手机在料理台震动，他用指尖点了免提。
是品牌方的市场总监。
“嗨大美人，最近怎么样，听说你新剧提档了？”
“老样子。”陈伟霆舀起一勺汤，放在嘴边轻轻吹凉。
“少来。”她打断，“我可看到照片了，录节目都这么放肆，生怕围你的狗仔不够多是吧？”
陈伟霆轻轻一笑，没否认，勺尖在锅里慢悠悠划着圈，“哦，Vivian总这是来问责了。”
“不是——你们节目组来了个新的飞行嘉宾，你认识吗？”
“有点印象。是那个最近很火的新剧女二吧——你想签她？”
“你有接触过她吗？”
“没有，怎么了？”
“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那头安静了一下，声音轻了一分，“我三月去巴黎看秀遇到她。我刚刚听说。。。她那次回，好像坐的刘总的私人飞机。。。”
“刘总一起。”她沉默片刻，又补了一句。
热汤溅到手背，烫得他手一颤。
再开口时，语调依然不紧不慢。
“哦。”
“干嘛跟我说这个。”
“我不知道这事真假。。。有人给我看了她之前发的一个朋友圈，分组可见。我觉得有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班飞机。”
停顿一秒，对面似乎犹豫，又低声道：
“我发你几张，你自己看吧。”
没等陈伟霆回应，微信提示音响了几下。
屏幕上弹出几张张照片。
女孩坐在陈伟霆再熟悉不过的座椅上，手里拿着酒杯看窗外，露出精致侧脸，窗户反光，映出餐桌对面的第二杯香槟。
第二张，她在同个位置上睡觉，毛毯从上身滑落，露出黑色肩带，刘昊然的外套在挂在靠椅上，旁边是刘昊然的墨镜。
第三张，是舷窗反光里若有似无的一抹侧影——
肩线、腕表、发梢的弧度，熟悉得让人无法呼吸。
“照片也不一定是真的，”她的语气有点不安，“只是看到那些，想提醒你一声。”
陈伟霆没出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砂锅气泡在沸腾。
他垂着眼，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了一下，照片切换过去。
“咣当。”
罗宋汤连汤带肉，倾入水槽。
*
当晚，招商酒会的暖光里，陈伟霆倚在香槟塔旁，制片人亲昵地揽着他的肩说耳语，他捂着嘴笑弯了眼。导演举杯过来时，他自然地与人碰杯，笑得流光溢彩。副导演几次想帮他挡酒，被他无视，只得无奈地跟在他身边，礼貌隔开不怀好意想动手动脚的人。
当那位鬓角泛白的李总举杯走近时，陈伟霆正被造型师逗得仰头轻笑。
“伟霆啊，上次庆功宴你逃了，这次得好好喝一杯。”
“李总。”
陈伟霆笑得眼睫弯弯，与他轻轻碰杯。酒液将要入口时——
一只手忽然从侧后方揽住他的腰，
力道不重，却不好挣脱。
刘昊然不知何时出现。
袖口擦过他小臂，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李总。”
他从侍者的盘子里拿一杯酒，对对面点头。
“这杯我替他。”
金黄色液体流入刘昊然的喉咙，陈伟霆转身就走。
他穿过大厅，跑下楼梯，推开安全通道门，夜风裹着停车场潮湿的汽油味扑面而来。
身后急促的脚步如影随形。
“威廉。”
昏黄灯影里，那人从身后轻轻给他拍背。
刘昊然掌心摩挲着他的后腰，另一只手抬起手机。
“程町干什么吃的？怎么让你喝成这样？”
陈伟霆把他的手甩开，“别碰我。”
刘昊然俯下身摸他脸，“怎么了？”
陈伟霆抓着扶手直起身，回头看他，唇角带着一抹轻笑。
“刘昊然，我是傻子吗？”
刘昊然一愣，“什么意思？”
“把炮友和前男友放到一个节目里，很爽吧？”
他说得极轻，依旧带着笑。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刘昊然盯着他，眉心几乎皱成一线。
“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陈伟霆往前一步，几乎贴到他胸口，
“你怎么敢一边睡我，一边把你的小情人塞进节目里的？”
他抬眼，眼尾红得像被风吹疼了，唇角却还勾着。
“在我的位置跟她翻云覆雨，是不是很爽啊？”
“让她飞过来，是为了在相同位置再做一次吗？”
风吹过来，他稍微有点站不稳，刘昊然想扶他，却被他退后一步避开。
“她睡在我座位上，用我盖的毯子的时候，你替她消毒了吗？”
刘昊然呼吸明显沉了下去，他缓了两秒，才开口：“你是说——我在飞机上？”
“要不要我把图给你看？”陈伟霆盯着他，眼里满是挑衅和和嘲弄。
刘昊然没有急着辩，他只是很慢地抬手——
拇指擦过陈伟霆的下巴，像在确认他是醉得头昏还是气到发抖。
“你知道飞机上有监控的吧？”
他看着他，语气极低，字字不带起伏：
“我确实捎了她。”
“我欠她经纪人一个人情。”
“但我什么都没做。”
陈伟霆笑了一下，那笑又轻又薄，锋利得像刀尖：“刘昊然，别这么怂。你要是大方承认，我还当你是个男人。”
他眼尾潮红，整个人都被酒撑着情绪，话音里带点打滑的讥讽：
“我们分手了，你跟谁做，我管不着。。。以后也。。。嗝。。。管不着。”
刘昊然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看着他，眼神一寸寸收紧。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他顿了顿，语气压得更低了一些：
“我没这么饥不择食。”
“我知道——”
“只要我做了这种事。”
他停了一秒，又对上陈伟霆那双被醉意烧红的眼，缓慢而用力地说：
“你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陈伟霆看着他，呼吸有点乱，
像是酒意往心口顶。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灯光从远处晃过来，一辆黑车慢慢靠近。
程町下车，瞄一眼陈伟霆：
“……醉了？”
没有等回答，她二话不说，扶住他的腰，让他把手搭到肩上，带他往车门走。
陈伟霆没挣，他整个人被风吹得发晕，任程町摆弄。
程町开了门，把他扔到副驾。
刘昊然站在原地。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抬手掐了掐眉心。
几秒后，他走过去，拉开后座门。
*
酒店门口雨还没停，灯光映在湿漉漉的地砖上。
车门一开，夜风灌进来，带着雨后的凉。
陈伟霆靠在座椅里，手指搭在安全带扣上，眼神却半天没对焦。
刘昊然绕到另一边，弯腰去解他安全带。“别动。”
卡扣“啪”地弹开，陈伟霆整个人顺势往侧面一栽。
刘昊然下意识一手撑在他后腰，另一手搂住他肩膀。
酒味混着一点甜味从他呼吸里散开。
陈伟霆在风里轻轻哆嗦了一下。
他指尖抓着刘昊然西装的前襟，像是要借力，又像只是习惯性地寻温。
刘昊然叹了口气，索性一只手揽着他的腰，把人半抱着往大厅走。
“刘总。”
前台旁的助理已经等在那里，双手递上iPad和一个小药袋，“监控发您邮箱了，药温水冲服，早晚各一次。”
陈伟霆醉眼迷离瞥了助理一眼，衬衫领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是醉意在锁骨边慢慢散开。
刘昊然低头，抬手替他把领口松开的扣子扣上一粒，揉揉他的腰，带着他往电梯走。
*
房间门开，刘昊然直接把陈伟霆打横抱起，先把他放到沙发上，再托着脑袋让他靠在枕头上。
那人醉得发软，呼吸带着热气。
刘昊然坐下，拎起他脚腕给他脱脚上的红底CL。
“别碰我。”
他抬脚，一脚踹在他肩头。
刘昊然没说话，低头在他脚踝处轻轻吻了下。“好了。”
他从厨房取出取冰袋和水杯。
冰袋被毛巾包着，药冲散在水里。
陈伟霆歪着头靠在沙发扶手上，唇瓣被酒熏得微肿。
刘昊然单手托着他的后颈，让他半倚在自己怀里，把杯子送到唇边。
陈伟霆推开他，挣扎着要下沙发：“滚，滚出去。”
刘昊然没动，只轻轻嗯了一声，随手箍着腰把他固定在怀里，将冰袋贴在他耳后，让他靠着。
然后手指落在他心口，慢慢揉着，像是把他的呼吸一点点顺回来。
电视亮起蓝光。
刘昊然单手环着他，另一手拿起 iPad，连上投影，调出监控视频。
画面切到飞机舱——
陈伟霆呼吸微乱，胡乱伏在他膝头，眼睛却被屏幕吸引。
画面里，刘昊然在前舱的桌边，一手翻文件，一手接着电话，对后上来的演员和随行人员简单点了点头，就又低下头研究起报告来。
过了几分钟，秘书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头，抬手关了平板，直接带着几个下属走向前舱会议室。
镜头中只剩两个人。
画面近乎静止，刘昊然拿起遥控摁快进。
他停在进度条四分之一左右的位置——刘昊然仍然没出现在监控里。
化妆师在门边查看，确认他们还在开会后，演员轻手轻脚拉开隔间的门——里面靠左的，是陈伟霆平时睡觉的位置。
她把羊绒毯盖在腿上，拉下上衣露出肩带，举起手机。。。
刘昊然静静靠在沙发，低头看他。
“要继续吗？”
投影的光晃在他的侧脸上。
陈伟霆眼睫微动了一下，又慢下来。
没撑过三秒，他的头缓慢向一侧倾下。
肩线松开，手指从沙发扶手滑落。
刘昊然托住他的后颈，让他靠在肩上。
没过两秒，怀里响起了鼾声。
刘昊然低头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
然后小心翼翼抱起他，往卧室走。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